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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因感動變柔軟

每天走過的街邊有一個瘦瘦的男人在擺攤賣菜,每天看他從老遠的鄉下用單車把一摞蔥翠運到城裡來,讓灰暗的街道在剎那間鮮亮起來,我遠遠地走過去,彷彿是被某種力量的吸引,路過時總會多看幾眼。


那時候我們這個生活小區還沒有菜市,那一蓬披著晨風沾著夜露的鮮綠,便彷彿是大自然給城裡人的恩賜。於是有很多人喜歡光顧他。


我總是在暮色很深的時分才踏上歸途,因此,路過他的菜攤時,已是他要收拾回家的時刻了。我匆匆的買了菜,付了錢,他匆匆的收拾,從來沒說過幾句話。一個休息日,我又去買菜,我挑了一捆只有三棵的白菜,付錢時思緒正在游移,怔怔的拿了就走。及至到了家門,才發現手中的那捆白菜沉甸甸的,一看原來裡面有五棵白菜。我拿錯了。


為怕擔那個「貪心」的惡名,我拿著菜折了回去,對他說:「不好意思,剛才我拿錯了。」當我重新拿起屬於自己的那捆菜時,我看見那這瘦瘦的男人眼睛閃動了一下。他在為我的行為感動麼?


此後過了幾天,我又一次路過他身邊時,聽到微弱的一聲:「嘿!」回過頭,發現是他在招呼我。他遞給我一捆青菜,輕聲說道:「拿回家去吧!」我要付錢,他卻怎麼也不肯收。以後,他每天都要為我留一小捆最好的菜。本來,我很多時候是不用買菜的,只是為他那一番誠摯感動,每一次我都會買他的菜。許多年了,我們的買賣仍未談一句話,似乎彼此已有了一種默契,為曾經擁有過的一份單純的感動。


把這個故事告訴朋友,惹來一番哂笑:你已不再年輕了,為什麼竟仍那麼容易被感動?哦,是的,感動應該是年輕的專利。年輕應該是世界的幸運。感動使我們以生動而有力的方式感受生命;感動是一道寬厚的河道,承納生命,承納世界。讓個體生命與世界達到默契、溝通。


或許我們這個世界真的已經太老了,太多的苦難,太多衝擊,讓人心如海岸的礁石,石化成冷漠。於是熱情消減,於是荒塚遍野,於是人類所有激情與創造逐漸荒涼。


於是我們還會感動麼?


奮戰高考的孩子會為母親捧來的那杯牛奶感動麼?


打麻將深夜歸來的丈夫會為妻子床前的燈光感動麼?


專橫獨斷的上司會為部下一個卑微的建議感動麼?


遊人會為被刻得遍體鱗傷仍堅強地挺拔的樹木感動麼?


能為城市雕塑感動麼?能為街角那一叢翠綠感動麼?能為一個關切的眼神感動麼?能為一次起不了作用的幫助感動麼………


如果你還能感動,你的血管不曾硬化,你的神經不曾衰弱;如果你還能感動,證明你仍在注視世界,仍能認識自己。


如果拳王泰森在狂躁中咬下對手耳朵後的痛心疾首的謝罪不能感動拳壇,那麼拳壇不再精彩;如果三毛精心設計的荷西童話一定要打破,那麼愛情不再美麗。因為,只有對世界絕望的人,厭倦了生命的人才會不能感動──哀莫大於心死!


學會感動吧!那些微的感動如長青籐那向著太陽的觸鬚,每一份顫動都是生命信息的傳遞。為追求感動;為善良感動;為美麗感動……整個世界就在感動中再度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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